金荷荡是江苏北边的一个小镇,以号称“万亩”的荷塘为名。炎热的夏天过去,荷塘迎来收获的季节——塘水清澈见底,亭亭玉立的荷花早不见了踪影,只剩层层叠叠的半枯黄的荷叶,淤泥底下是数不尽的塘藕,白鹭在塘边或单腿独立、或悠闲觅食、或展翅飞翔。
荷塘边有一个小市场,卖藕的姑娘叫小翠,嗓音脆生生的:
“大哥大哥,买两节藕呗,祝你路路通呢。”
“大姐,吃了我家的藕,您家孩子读书节节高哎。”
有人逗她:“小翠,你家藕到底是脆还是不脆?”
小翠手上不停,咧嘴一笑,依旧脆生生的应:“你要脆的有脆的,要糯的有糯的!烧汤用老藕,炒菜用新藕。”引发一阵哄笑。
常常来集市的就那些人,来来往往大家也混熟了。
小翠最喜欢和帅哥美女做生意,因为他们“面嫩,不还价。”最不喜欢大妈大叔,尤其是镇办拖拉机厂管食堂的赵大叔,一身油腻腻的工作服,脏得看不出颜色,就像塘藕上糊满的泥巴。他次次都还价,看他斤斤计较的样子,恨不得搓下藕上的泥巴以减轻重量少付钱。
“小翠啊,你可不地道,那藕尖那么长,还搁在藕节上。”赵大叔一边说,一边熟练地掰掉藕尖。“哎呀,您是给公家食堂买,省下的钱又装不了自己的腰包,何苦呢?”小翠皱着眉头说,“要不,这样吧,我送您两节藕,以后您家买藕从我这拿,不要钱呢!公家买您就高抬贵手,手松一松,大家发财路路通!”“那可不行,公是公,私是私,公私分明,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,公家的便宜一点都不能沾,公家的钱能省也得省。”赵大叔连连摆手说。小翠一边过秤一边抱怨:“您真抠门,是个死心眼。”“嘿嘿,我做事就这么较真,就是个死心眼。”赵大叔打着哈哈,小翠恨恨的跺脚。
老赵刚回到食堂,大腹便便的王副厂长来了,悄悄地附在老赵耳边低语:“老赵,食堂采购可是个肥缺,这里面名堂大呢,你懂的!最起码自己家的菜不用买了,剩下的嘛你自己去悟。由你负责采购可是我定的哦!”老赵眼睛一鼓说,“我可不懂,我只知道公家的钱不该花的一分也不能花!” “你这个死抠!”副厂长恨恨地说。
一场秋雨一场寒,小翠穿上了花布外套,突然发现那个泥巴样的“赵大叔”有段时间没来了,在集市上一打听,有人神神秘秘的说:“那个老赵跟他们拖拉机厂会计、副厂长一起被纪委抓走啦。”卖猪肉的大张幸灾乐祸:“我看那姓赵的那个抠索样就不是个好人。”
“我信他是个好人!赵大叔是抠抠索索,可他那是为自己吗?他省的全是公家的钱!”小翠白眼一翻,小腰一叉,小嘴巴蹦豆子一样:“就像我卖的这藕,从外面看糊着泥巴、乌漆嘛黑,可人家芯子白啊,拿水一冲,里头雪白粉嫩。”
没过几天,老赵回来了。而会计、副厂长统统留在纪委,据说被纪委“留置”了。
原来,副厂长伙同会计贪了公家的钱,还把手伸向食堂,气不过的老赵一纸举报信把他们给告了,纪委一查,好家伙,查出两只“油耗子”。
“公家就这几个钱,我一分一毫都舍不得花。他们这两混蛋倒好,直往自己怀里搂……”说起举报的事,老赵还是气呼呼的。
“赵叔,您做的对!”小翠一边笑眯眯,一边挑了些胖乎乎的莲藕给老赵。
“够了够了,多了多了。”老赵连连摆手。
“放心吧,绝不少秤。下次再来光顾啊。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