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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宿

发布日期:2023-08-17信息来源:新华日报字号:[ ]

  《夜宿山寺》《逢雪宿芙蓉山主人》忽然在心底相遇,它们均与投宿或借宿有关。一次寻常的借宿经历,兴许会诞生一篇流传千古的作品,将平淡的生活歌咏成经典。

  在蒲松龄笔下,借宿往往是精彩故事的开头或由头。而对于孩子来说,寝宿于陌生环境,堪称新奇的体验。以前,节庆走亲访友时,平日分散各地的亲朋齐聚一处,偏僻乡村罕见客店,但有的是热情的邻居。面对宾客,主人除了要准备丰盛的菜肴,还要解决住宿问题。先按年龄、性别安排客人,看需要多少个床位,再思索哪些近邻家中有空余。然后,尽早同对方商议,如无特殊情况,通常不会被拒绝——一家之客是大家之客,一家有事大家帮。有时为了让来客尽量住得舒服,不说闲话,主人还会更换干净的床单,同时派专人持电筒来接,以示好客。限于当时条件,人们并不觉得留宿他人或留宿别家是难以接受的事,想当年,我还睡过柜盖呢。

  外婆有6个子女,长女、长子定居异乡,其余一子三女皆在近处,孙辈数人。每逢二老生日或春节拜年,大伙儿不约而同地聚在一块儿,但家里只有三间卧室,非借无以安宿。她家房屋近似门字形,中间是院坝,另一边是三舅家,斜后方是表哥同学杨家,后面还有李姓人家。只要看到熟面孔登门,这些沾亲带故的世邻便会主动开口:“我家能挪一张床出来。”

  印象最深的是住在堰塘边小屋的那次。外婆家门前不远处是一片堰塘,由杨家承包,杨家爸爸是县里的养殖明星。他在塘边空地修建了养猪场及一间小屋,还开过小卖部,不过干得最长久的还是养鱼。屋子空了之后,偶尔也住人,表哥带我跟他同学挤过一张床。趴在窗台上,晚风徐徐,可以望见夜色下时隐时现的粼粼波光,实在是一种享受。我在温柔的涛声里入眠,又在水鸟的晨歌里醒来。借宿还能借出意外之喜,我在那儿读到了《葫芦兄弟》绘本,给单调的童年增添了一抹色彩。

  随着老辈凋零、同辈远走,一大家人想要齐整地团聚,已成难事,用母亲的话说即“锣齐鼓不齐”,总有缺席之人。加之交通便利的缘故,走亲戚时一般早上去、下午回,停留时间以小时计——客来主人喜,客走主人安嘛。如有必要,住酒店也很方便。好日子令人渐渐养成了“认铺”的习惯,当然更认人咯,和生活习惯不一样的人同榻?恐怕大多数人都会拒绝,哪怕对方是姑表之亲。

  当借宿成了往事,我们就越来越难听到新鲜的故事——缺少开头,情节自然难以展开。(汤 飞)